我是你们立志写字的病友锣一

【存档||APH】远雷(耀燕亲情向,丝路组)

远雷

 

.0.

    “人活着总是孤独的,所以不要回首来时的路。”王春燕记得那个时候他站在落日前头,红色的太阳非常刺眼,甚至让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轮廓,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口被哽住了。就在她有些为难的时候,他已经再次迈开了步子,很慢很慢地向前走着。

    春燕是记得那天他穿着青色的衣服被阳光染成了橘色,这让她很是担心——那个人的衣袖会不会突然烧起来?

 

.1.

    正值夏日,王春燕看着慢慢暗下来的天色暗忖着会不会下雨,而院子里头那可又高又大的树上的知了还没完没了地叫个不停。

    她踮着脚站在窗口,用手托着腮,她其实也很想和别的孩子一样爬上树去抓一只知了放在床头,让它知了知了地叫上一个夏天,可是王耀不允许,说是这样不好。

    其实春燕不明白这究竟哪里不好,但是王耀说那是不好的,那肯定是有缘由的。

    突然,天边远远打了个响雷,低低沉沉的声音让春燕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她回头看见那把大大的油纸伞靠着墙静静地站着便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王耀大概还在田头上照看着庄稼要是真的下起了雨该怎么办?

    而低沉的雷声又在窗外咕哝了两声,春燕皱着眉头看了看窗外,她总觉得打雷了是天上的神仙在生气,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夏天神仙们就那么容易生气,但是她总觉得是害怕的。

    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一咬牙拿着伞冲着田垄上奔去了。

    她跑了没多久就下起了雨,细细密密的雨丝把天上的铅灰色一点一点冲下来,春燕觉得雨水粘在脸上让她睁不开眼睛,怪不得王耀从来不让她在雨天出门。

    她原本想要快点跑到田头上,可是却发现王耀给自己新置办的长裙下头沾满了泥水,看上去又脏又丑。

    一种难以言语的失落让她鼻子有点泛酸,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事了,但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她看见路上偶尔会经过一两个穿着斗笠的人,雨水从斗笠的边缘滑下来,透明到几乎看不见。

    春燕突然在想,王耀会不会也带着斗笠穿着蓑衣呢?

    春燕转念一想,万一王耀没穿这些个东西,不就会被雨淋湿了吗?

    她便不由得再次迈开了步子,她远远的就看见王耀站在另一个人的伞下头,这个时候本就不大的雨势突然收住了,抽抽搭搭了一会儿,便停了一下来。

    春燕看见王耀和那个撑着伞的人说着什么,她看不清伞下头他的脸色如何,只是她能看清,他一直直挺挺的背脊有一些弯,看上去好像身体有些不舒服。

    春燕很担心他,因为王耀是这几年里头对她最好的人。

    她记得自己的母亲最后闭上眼睛之前不停地冲着自己掉眼泪,后来大家一个劲地说自己可怜,再后来,自己就被过继给了爹爹的弟弟——也就是王耀家里。

    王耀是个温吞的人,说话做事都慢悠悠的,他带着自己住在这个小村庄里,像是爹爹那样照顾着自己,他甚至会在过节的时候给自己买些小点心。

    别人都劝他卖了春燕原来住的宅子,可是他总是不答应,有的时候只是摇摇头,偶尔还会多解释一两句,说是春燕以后若是长大了,也好回去看看,人不能忘本。

    春燕不懂什么叫忘本,她只知道王耀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

    可是她现在不懂,为什么他现在看起来身体那么不舒服还不回家。

    是因为下雨吗?

    可是雨已经停了,倒是天边的远雷还时不时会响一两声。

    突然,那个拿着伞的人把伞收了起来,他和王耀冲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春燕觉得自己的样子一定会叫王耀生气,可她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杵在原地,等到王耀看见她——看见她浑身湿漉漉的,懵懵地站在原地用好奇的眼神回望着他。

    王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春燕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因为他的眼眶居然有点泛红。

    他是生气了吗?

    惭愧和难过的想法让她低下了头,而王耀则是趋着小步蹲在了她的面前,他仔细地用袖子擦着他脸上的雨水,有些责怪地说着,“明明带了伞怎么不撑起来?”

    春燕回答不上来。

    “那我就先走了。”拿着伞的男人温声说道,“有机会的话,也回来和兄弟们喝杯酒吧。”

    王耀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眶帮春燕擦着头发上的雨水。

    没来由的,春燕觉得心里好难受,她小声地嗫嚅着下次一定会撑伞的,却看见王耀复杂地弯了弯嘴角。

    “我们回家。”王耀拍了拍春燕的头,然后走到春燕的面前,背过身蹲了下来,示意春燕趴在他的背上。

    春燕便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好让他背起自己。

    春燕听到那个离开的男人在不远处大声唱着她听不懂的歌,而她把头埋在了王耀的颈窝里头,她听见王耀的呼吸声,短短的,又非常轻薄。

    后来,她便睡了过去。

    她只能依稀听到那个歌声从前头落到了后头,而王耀模模糊糊地说了一些什么。

    是什么呢?

    她想不起来了。

 

.2.

    春燕记得后来是被王耀叫醒的,他催着自己去换衣服,喝姜汤,倒是他的背上的一大片水渍他一直没去理会。

    后来王耀发了一场烧,他睡睡醒醒了好几天,春燕去问田里的人该怎么办,于是有人便领着春燕去找大夫。

    大夫说王耀是受了寒,春燕觉得这肯定和自己有关系,便日日夜夜守着王耀。

    最后王耀清醒过来春燕问他为什么那么久才醒来,他现实怔忡一会儿,后来才笑着说道,“因为做了一场梦。”

    一场梦?春燕追问是什么梦,他便靠着枕头同她讲那是个怎样的梦。

    他告诉她,梦里有一大片沙漠,春燕便问他什么事沙漠,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告诉她是金色的泥土,但是是一颗一颗的,就像是小石头,可它们又很轻被风一吹就会扬起来。

    是沙漠会被吹起来吗?春燕不解地问了起来,王耀则是摇摇头,说只是一些小沙子。

    他说,他梦到一群人穿着黑色的盔甲在里头走,他们向西边一路走,天气很热。

    春燕又问他有多热,王耀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连马儿都受不住的热,所以他们牵着骆驼在里头走,一路走了很久,四处都看不见绿色的树,金灿灿的沙漠就像是望不见尽头的大湖,让人很害怕。

    春燕觉得不能理解,金灿灿的大湖该多好看,为什么要害怕呢。

    王耀只是笑着说她不懂,春燕就问他为什么要去那里,王耀说是因为有一个国家派了使者来到这里,皇帝要派使者回去拜访。

    春燕听着王耀一直说,王耀的语调很平稳,但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春燕直觉他是很高兴的,可是她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感到高兴。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王耀突然不说话了,春燕有些茫然,却看见王耀的眼眶又红了。

    他说,“一来一回,就用了好几年,但是我还是没见到他,明明是约好的。”

    春燕不知道王耀是在说什么,只是仰起头看着他,他垂着眼帘,静静地坐在床上,平时束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散在肩头,看上去有些软弱的感觉。

    沉默了很久,他说,“梦的最后,他依然没有出现。”

    “那以后还能见到吗?”春燕看着他的眼睛,他轻声笑了起来,可是却看不出一丝的喜悦。

    “啊,会的吧。只是要在很久以后了。”

    春燕不明白,但是她看着王耀转向窗外的视线就不敢再问了。

 

.1.

    后来王耀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偶尔有村里的热心人要给他找个好娘子,他也都客客气气地拒绝了。春燕又一次听到一个人问王耀这么多年孤家寡人还要照顾一个孩子辛苦吗?

    王耀没回答,那个人继续说,“一个人孑然一身,虽说寂寞倒也是洒脱的。”

    王耀依然没有说话,他低着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春燕不知道那个人说的对不对,只知道王耀经常会透过窗远远地看向其他地方,具体是哪里她并不知道。或许是云的最里边,藏着那个容易在夏天生气的神明的地方吧?

    也是一个夏天,春燕已经到了足够成家的年纪了,王耀就帮她物色了一户好人家,他对她说过,“要好好照顾自己。”

    后来王耀的身体快撑不住了,便提前替他们举行了婚礼。

    行完礼的第二天,王耀便要回去了。夫家人想春燕从小便是王耀照顾大的,便特意让春燕去送行。

    那时候刚下完雨,天边要落下的太阳特别的特别艳丽,红得像是被谁倒翻的朱砂一般。

    春燕看见他朝着太阳站着的背影,背脊依然是笔挺笔挺的,看上去很挺拔,却也格外单薄。

    她想起很多年前有人问过他的问题,不禁脱口问道,“这么多年,你感到寂寞吗?”

    她的声音很清脆,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可是却不知为何多了一份哽咽。

    王耀的身形顿了顿,却没有回过头,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春燕几乎就以为他站进了落日里头。

    这时,他半仰着头,轻声说道,“人活着总是孤独的,所以不要回首来时的路。”

    春燕什么都说不出了,就和小时候王耀告诉她很久很久之后总会见到的的时候一样。

    他总之这样看着她不知道的地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小时候她不懂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难过,但是随着她慢慢长大,她似乎也能懂一些什么了。

    突然,他迈开了步子,继续向前走着,依然是慢悠悠的步伐,就和小时候背着自己回家时候的步子一样。

    她低下头,看见他的青色的衣袖边被阳光染红了一大片,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0.

    后来经历过些变故,先是王耀过世了,接着春燕的夫君也过了世。有人说是春燕命太硬,她便回到了小时候爹娘和她的家,安安静静的过着日子。

    再后来,她收养了一个乞子,勉强靠着浆洗别人家的衣服和做一些针线活过活。有的时候闲下来,她会和他说起小时候有个叫王耀的人怎样照顾她云云,可是她总觉得少了什么。

    所以,有的时候,她也会站在窗口,静静地看看远处,虽然她并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么。

    只是在某个夏日的下午,蝉鸣如同倾盆大雨一般在空气里尽情散落,铅灰色的天空的深处,不知名的神明又愤怒地敲击着天空,发出轰隆轰隆的闷响时,她突然明白过来了,原来这种心情就是孤独吧?

    她听到从外头淋了一身雨的孩子有些错愕地问她,“娘亲,你为什么哭了?”

    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蹲下身用袖子轻轻为他擦干额头上的雨水。

    ——当我越接近那一天的你,我头一次我开始了解,你屈身时为什么红了眼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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